东南季风从太平洋携来一阵夏天的雨,润湿了亚欧大陆东部的群岛,也润湿了岛上某处山中小园。
小园石径已经被雨水浸湿,满地无人扫的落叶顽强地贴在石砖上,就好像被沉重粘腻的雨水封印了,即使凉风吹过庭园,它们也舞不起寂寥的歌。竹篱外走过一个黑色的身影,撑着素色的油纸伞,伞面的雨水跳跃,凝聚,流动,滑下伞面,透明的雨滴在一张秀丽端庄的脸前划过,鸦羽般的睫毛垂下,遮住一半湛蓝的眼眸,也遮住了少女眼中晦涩的情绪。雨滴在她的脚前落下,她的脚步轻盈,没有一丝声音。她在小园门外停下,拿出钥匙打开院门,“吱呀”一声,陈旧的木门似乎发出小声的欢呼,高兴主人的归来。清川莉莉丝从胸口掏出一块精致的银怀表,表盖上华丽的无花果浮雕熠熠生辉——早上七点三十二分。
她是小园的主人,但几年前不是,几年前她的父亲清川雪逝世了,她的母亲爱丽丝本就病弱的身体经受不住爱人逝世的打击,不久也撒手人寰,那块精致的无花果怀表就是她的遗物。如今,她一人在寂寂小园中,独行独坐,独唱独酬还独卧。
寒夜孤枕难眠时,她常常想起她的母亲,一个叛逆的逃脱者,一个给自己女儿取名“莉莉丝”的女人,孱弱的身体中蕴含着强大的思想,她常说常说世道混浊,她在浊世中偏安一隅,也说说如若她身体健康,或者是个男子,定不会这样苟活。她那时不懂这些,只是懵懂地卧在母亲膝头看着书本封面的图画花纹。她的父亲常常同着母亲念着什么“位卑未敢忘忧国”,“安得广厦万间,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!”还会念一些莉莉丝很难听懂的外文。她还记得父亲很喜欢看书,母亲也喜欢,父亲没有出任务的时候就喜欢和母亲一块看书,父亲不在的时候母亲就出远门买书,他们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,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父亲工作很忙,很少回家,母亲对莉莉丝要求很高,不仅是语言和艺术这些寻常课程,还要求父亲教她剑术和呼吸法。父亲主业是个受贵族豢养的剑士,服务于一个叫“鬼杀队”的除鬼组织,他励志要帮助主公铲除天下恶鬼,在他完成使命的途中,他不幸牺牲了,尸体都不完整,鬼杀队的人拦着爱丽丝,不让她看到亡夫的死状。
此后小园里再也没有人在风雨大作时吟诵“谁怕?一蓑烟雨任平生!”,也没有人在风雪呼啸时朗读“西风啊!如果冬天来了,春天还会远吗?”父亲也不会在母亲因为莉莉丝没学好的时候为莉莉丝说话了,不仅是因为父亲不在了,母亲也没有心思了,父亲逝世后,她常常一个人坐在书房,对着满屋书籍发呆。
母亲对着书籍常常念叨的是,父亲死于理想,他是个伟大的人。但有一天,爱丽丝对女儿说,如果她离开人世了,莉莉丝怎么办?
父亲死后,莉莉丝想要接过父亲的衣钵,成为鬼杀队队员。父亲活着的时候,就教过她呼吸法,全集中?常中,父亲惯用的水之呼吸,即使她练得烂熟于心,父亲也还是总摇头,说:“你和真正的剑士还有距离。”“什么距离?”莉莉丝问,父亲不答,绕开话说“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,现在你尚在成长。”嘁,谜语人。莉莉丝腹诽。